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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海邊潑辣的鹹味從走出車站就強烈感受得到。天空如此湛藍，福隆便當店門口三三兩兩穿著海灘褲的男孩女孩，沖洗著下海過後的泥沙和鹽分，而那是青春的滋味，他們漫溢的笑容和夾帶而來的放肆，彷彿懵懂的性和慾望蒸騰在未出口的話語，變成一顆顆水珠掛在皮膚表層，等它們乾了，變成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結晶。我們都是第一次，走過草嶺。我和同行的友人都已年過30，結晶積壓在眼角魚尾，在乎的是防曬功夫有沒有做足，會不會讓臉上的曬斑更加明顯？帶的水足不足夠？畢竟我們即將步行4個小時以上的路程，循著彎曲而蜿蜒的古道。問號，僅僅因為都是初心者。路途一開始的民宅庭埕裡，被隨意丟在草地上的廚餘果皮，無法辨識究竟是當成肥料或者屋主偷懶，果蠅縈繞，在靜默的山間顯得聒噪。走不到10分鐘，一個孤單上路的男子迎面攔住我們問起，還要多遠多久才會抵達終點？「大概還要4個小時。」事先做過功課了，是段需要時間慢慢消化的旅程，即使有愛。這樣回台北不就很晚了？是，是有點晚了。「那我可能要考慮一下。」男子站在原地傻笑著說。男子沒跟在後頭走來。也許他回到出發的車站，或是就近走到海邊看看穿比基尼的辣妹；回台北之後，仍然可以做個好夢。沿路碰到的總是結伴同行的情侶、夫妻，或是兩男一女的好友，沒有一個人孤單走著，沿著古道穿過竹林行經小溪，適合親水處總有一夥帶著全家老小先占好了位置。一路嬉鬧地走著，說些我已經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。她喜歡把樓梯欄杆外的磁磚擦拭乾淨、加了很多肉鬆的麵包，常像個大姐頭帶領著團體卻很需要也喜歡別人輕撫她的背得到慰藉。過了「跌死馬橋」後的山路，路邊樹枝上一條青蛇昂首看著路過的我們，彷彿只要將頭探出欄杆，或手臂不經意往上一揮，突然的劇痛便會襲來，伴隨中毒的疑慮、生命危險，讓這條山路並不如我們一開始想像這麼無辜，在那初期的預想，只要同心協力相伴就能做到，不管最後等待著我們的疲憊會是什麼。到了啞口，滿山芒草還不到遍雪的季節，在觀景台坐下眺望山的另一面還有遼闊的海，遠方巨龜將自己的身影隱匿雲霧之中，風襲來，友人的笑容跟著她如彎的眼彷彿在瞬間靜止。「太陽還是很大。」她說。「嗯，但快下山了。」我舉起手，逆著光，從縫隙看向山下小鎮的港口和車站。其實我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響，只有風呼呼地吹，期待一切停下變緩。友人的男友下半年將從國外回到台灣，他們預計明年結婚。這是只屬於我們的畢業旅行，她說了就算數的旅程，畢竟是無法回首的。隨著回台北的電聯車停停等等，在某個等車通過的小站，我靠在她的肩頭，猜想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近距離嗅聞她的味道？呼嘯而過的自強號像從月球彼端帶來了那裡的重量，輕輕搖晃著我，拍打著車窗。(中國時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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